--------写给爷爷去世三周年
 沈阳市林业局  郎永生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转眼间，我亲爱的爷爷离开我已经三周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疼爱我的爷爷，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爷爷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记忆中总是闪现出爷爷在老家大门前远远望着我归家的难忘情景。
    2012年的清明节，我与妻子女儿一起回新民胡台老家，给去世3周年的爷爷扫墓。我随着父亲一起来到了村子大壕外蒲河岸边河套村先人的集体公墓，公墓里安放着河套村民逝去的故人，所以，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大量的村民涌到这里，来给先人扫墓祭祀。幼时听爷爷讲，这里最早曾经是一个村庄，后来由于蒲河多次发大水，这个村庄的村民就整体搬出了。由于这里地势较高，四周树木长得高大挺拔、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再加上左侧就是终日潺潺不息的蒲河水，风水非常好，如今这里成为河套村先人的集体墓地。公墓的左侧蒲河就是河套村的母亲河，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时代如何变迁，蒲河水总是无声无息静静地流淌着，滋养着这方水土，哺育着这里的人们，也仿佛在对逝去的先人们诉说着什么？
    我与父亲走到墓前，这里安息着我已故的太爷、太奶和爷爷、二爷四位亲人，我与父亲先后给太爷、太奶、爷爷、二爷烧纸，并分别磕了三个头，寄托了对逝去亲人的无限哀思。特别是来到爷爷的墓前，这里安放着永远疼我爱我的爷爷，也是我永远想念深爱的好爷爷，我长久地注视着，心潮翻滚，思绪万端，陷入了深深的追思中。
    我的爷爷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农村庄稼好把式，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字不识几个，一辈子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是一个标准式中国农民，一生都与黑土地打交道，吃苦耐劳，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育有1男5女，我的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排行老大，所以，极为受宠，女孩们都没有念过几天书，早早地务农下地干活了，家中只有父亲的书念得最多，爷爷虽然自己目不识丁，却极为重视我父亲的学业，虽然当时家里非常困难，但爷爷却硬咬着牙，全力以赴供我的父亲读书，甚至不惜花掉供全家生活近半年的钱，给我的父亲买了一台金鹿牌自行车，作为父亲上学的交通工具，这在当时是村里有些家庭的孩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由于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当时不允许考大学，父亲仅仅读完高中就回老家务农了，无奈地在村大队当上了一名拖拉机手，也成为一辈子与黑土地打交道的农民，父亲上大学的美好梦想就此破灭了，爷爷满腔期望父亲替他改变门庭的夙愿也落空了。至今我的家族里没有一个读大书的人，因此，家里就把读书上大学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由于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和家里亲人们的全力支持，我刻苦学习，拼搏进取，终于考取了大学，毕业后在城里体面地上班，成为了家族里唯一的骄傲和自豪，也完成了几代人执着追求的人生梦想。
     记得从我17岁离家，到县城新民重点高中求学后，每次我从新民县高中回家时，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什么样的恶劣天气，爷爷总是拄着那根用了多年的干裂的旧拐棍，像一座静止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在我老家的大门口远远地守望着，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要回来的那条乡村土路，就那样痴痴地眺望着，神情是那样的执着和坚定，又是那样渴盼和专注，在这时候仿佛爷爷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俨然周围变成了寂静真空的世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为此父母曾跟年迈的爷爷说过也劝过他多次，告诉他如果天气好的情况下，就出去迎迎您的大孙子，如果天气不好，特别是下大雨和刮风下雪的情况下，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了，当心自己的身子骨，我们担心您的身体！爷爷年轻时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在枪林弹雨、炮火硝烟中抬担架运送志愿军伤员，自己在战场上也负过多处伤，直到去世时还有几块弹片没有取出来。由于爷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超负荷重体力劳动，致使背部驼得特别厉害，而且患有重度的风湿病，60多岁就患上了轻度脑血栓，走路特别吃力，所以，平常走路需要借助拐棍，而且不能久站，但即使身体这样，爷爷仍然我行我素，始终坚持在老家大门口远远地守望着他最深爱的长孙，就这样远远地守望了我20多年。
    每当我从远处越来越近地走到爷爷面前，总能看到爷爷那和蔼的面容和慈祥的目光，那目光中我隐隐约约好像感觉有某种东西在里面，但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这时我总是会亲切地喊一声爷爷，而在此刻爷爷欢喜异常，眉开眼笑，高兴地对我说：“嗯，孙子回来了，累了吧！快进屋，你妈早就把饭给你做好了。”我亲爱的爷爷就这样默默地在老家大门口守望了我从读新民重点高中、上大学乃至成家立业，一直守望了我20多年，直到2009年5月我的爷爷不幸患上了直肠癌，仅仅在世上活了2个月，就永远地离开了这块生他养他的深深依恋80多年的黑土地，永远离开了他相伴一生的老屋和家门前那片亲手栽下的苍劲挺拔的杨树林，永远地离开与之朝夕相处一生的父老乡亲们，永远地离开了他深深挚爱的长孙和这个伴随他一生一世的幸福温暖的家，他也就此告别了老家大门口，不能再继续守望他疼爱无比的长孙归乡。但我每当回老家的时候，总感觉爷爷并没有去世，并没有离开我，还在我的身边，仿佛爷爷还活着，总是感觉到爷爷还在像过去一样在老家大门口痴痴地站立着，默默地等待和守望着他的大孙子，守望着长年在外漂泊的孙儿，那是他生命的延续和希望，也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和支柱。
    记忆中最深刻最难忘的有一次，那是我在新民重点高中读书期间，一次学校放寒假，我永远都难以忘记那一天的天气非常恶劣，先是天空下了一场小雨，而后又下了一夜鹅毛般的大雪，这场雪下得平均有20厘米厚，可以说是冰天雪地，狂风凛冽，我照例从新民客运站坐公共汽车回家，由于路面积雪太深，而且相当湿滑，所以，汽车行驶得非常艰难，速度也慢到了极点，当我从新民到胡台乡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汽车整整行驶了5个多小时，比平时慢了3个小时，当我从胡台站点下车时，由于没有任何顺路的车，我只好徒步往家赶，在呼啸寒冷的北风中，我无比艰难地前行着，大风有时吹得我都睁不开眼睛，脸上被寒风吹得像刀割一样疼，我只好摸索着蹒跚前行，几次不慎摔倒在雪地里，几次又拼命挣扎着爬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早一点赶到家里，担心自己的家人惦念自己。当我快要到胡台乡宋岗村口时，突然我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瘦弱老人的身影，正在异常吃力艰难缓慢地向我走来，渐渐地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清晰了，我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老人竟然是我七十多岁高龄的爷爷，只见爷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上下都挂着一层厚厚的雪花，背部弯得更加厉害，额头上浸透着大把的汗水，饱经风霜的脸上被凛冽的寒风冻得通红，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样有神。看到在狂风凛冽、冰天雪地中白发苍苍疲惫不堪的爷爷，我瞬间感到爷爷是那样的高大和伟岸，又是那样的慈祥和亲切，我再也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扑到了爷爷那瘦弱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中，爷爷用他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眼睛里充满着无限关爱之情，我尽情地享受着爷孙俩那浓浓的深情和挚爱，心里洋溢着温暖和幸福，这恶劣的天气给自己带来的所有不快一扫而光，早已荡然无存了。此时周围静止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远处的村庄早已淹没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四周寂寂的，只有我拉着年迈的爷爷在返回家的大雪没过膝深的小路上艰难地前行着，跋涉着，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地里只有我们爷孙俩相依相伴的身影。有爷爷在我的身边，有爷爷那坚强有力的臂膀，有爷爷那充满无限希冀的目光，我内心感到特别踏实，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和无助，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更加坚实和有力！。
    我真切地感受到，七十多岁高龄年迈体衰的爷爷，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长孙，时刻惦记挂念他长孙的安危，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咬着牙，硬挺着徒步走了5公里，用了4个多小时来接他最疼爱的长孙，多么好的爷爷啊！无论我长多大，在爷爷的心目中却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自己都念高中了，还让自己的爷爷操心挂念，心里愧疚万分，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激动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渐渐地模糊了我的视线……
    2009年6月29日上午，我在单位上班，妈妈给我挂来了电话，说爷爷挺不过今天，要不行了。听到这个悲伤的消息，我立即从单位打车向家里赶去，心中反复默念祈求上苍能让我最后看上一眼我亲爱的爷爷。到家后，我来到爷爷的面前，看到炕上的爷爷处于生命弥留最后之际，我呼喊着爷爷。这时爷爷双目混浊呆滞，没有一丝光亮，两只眼睛半闭着，也许是我的大声呼喊，爷爷双目艰难地微微睁开，但仅仅睁开的时间也就只有短暂的1秒钟，他就又闭上眼睛了，这时我看见从他的眼睛里流下了一丝泪水，他的眼泪都已经干涸了，这泪水饱含着爷爷对长孙的不舍和牵挂。我相信他看到了自己最疼爱的长孙，他实现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个心愿，爷爷知足了。仅仅过了几分钟，爷爷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剧烈，明显感到爷爷呼吸急促困难。过了一会儿，爷爷突然呼吸开始放缓，心脏跳动逐渐变慢，最后爷爷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爷爷睡着了，但已经是永远地睡着了。爷爷一直在守望着我，等着我回来，看到他最疼爱的长孙最后一眼才无悔地闭眼的，这是爷爷弥留在人世间最后一次对我的守望，也是他耗尽全部精力对长孙最深情和离开人世前最后的一次守望。我泪流满面双膝跪在爷爷的面前，拉着爷爷逐渐冷去的手，拼命呼喊着爷爷，但他再也不能醒过来了，再不能亲眼看看他最疼爱的长孙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爷爷走完了自己艰难而坎坷的一生！
    爷爷默默地走了，永远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深深挚爱的脚下这块生他养他的故土，永远地离开了所有深爱他的骨肉亲人，永远地离开让他终生依恋的故乡的一草一木，他走得是那样的平静，是那样的安祥，又是那样的悄无声息，爷爷的离去使这个原本无比幸福的家庭失去了完整，对我是一个无比沉痛的巨大打击，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情感损失，我神色恍惚，失魂落魄，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我在爷爷的灵柩前长跪不起，面前放置着爷爷生前的照片，两面摆放着大家恭送的挽联和鲜花，灵柩里面安卧着与我阴阳两隔慈爱的爷爷，村里父老乡亲们自发地前来沉痛吊唁我过世的爷爷，算是对我的爷爷最后的送别。我一边上三柱香，一边亲自给爷爷烧纸，看着爷爷那慈祥和蔼的照片，心里默默想着与爷爷在一起的难忘情景，想着爷爷对我平日的疼爱，想着爷爷20多年来对我的深情守望，想着自己再也不能与爷爷在一起亲切地聊着家常和享受天伦之乐时，我百感交集，痛哭流泪，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悲伤欲绝。20多年来，一直是爷爷您在默默守望着大孙子，您为我的每一步成长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就让孙子来为你守夜吧！让孙子最后陪您聊一聊家常，陪您说一说话，尽一些孝道，使您不感到孤独，更不会感到寂寞。我最亲最好的爷爷，孙子永远想念您，爷爷您安息吧！愿您在天堂里一路走好！
    爷爷在老家门前守望他疼爱的孙子，在当时我并没有太深的感受，认为这是一种极其平常的行为，没有什么太特别的，而如今想起来真是追悔莫及，这已成为我一生永久的悔。直到我成家立业，特别是有了孩子成为父亲时，我才深刻地意识到，爷爷多年来在老家门口守望我归家，那是一种世界上最深沉的爱，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那是爷爷疼爱隔代长孙最深的体现，那是一种多么朴素真挚的感情，那是世界上最伟大而无私的爱，是千金不换的。然而在当时由于年轻稚嫩，我却没有那样深深的体会，也没有好好去珍惜这份真挚的感情，更没有去好好地体味，如今我亲爱的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使我再也不能看到爷爷那亲切而又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能看到爷爷那慈爱的目光，再也不能看到爷爷在老家大门口远远守望我的时刻，我才真正感到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也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真有来世的话，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您还要做我的爷爷，我还要做您的孙子，这一辈子做您的孙子我没有做够，下一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孙子，您给我的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还要好好地孝敬您，还要感受您那亲切而慈爱的目光，还要看到您在老家大门口远远地守望着我的美好幸福时刻……
    我的爷爷对长孙的爱没有什么高深的大道理，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更没有什么物质财富，有的只是对我的点滴关心，有的只是对我的时刻惦记和喜爱的眼神，有的只是对我的长久守望，但这里包含着爷爷对我深切真挚的爱，寄予了他对我深厚感情的全部和所有。爷爷对我炽热而深情的守望早已经深深扎根在我心灵的最深处，成为我一生开拓进取的动力和源泉，特别是爷爷那慈祥和蔼的目光不断激励和鼓舞着我在人生的长河中始终拼搏奋进。

  二O一二年五月二十八日